二木

苔花如米小

【台丽】忆

北平下了一场雪。

路过街角照相馆,橱窗中那一抹婚纱浅色,灼痛了他的眼。



“拍婚纱照啊。”

于曼丽靠在怀里,她发间丝丝甜香直往鼻子钻,头在肩膀侧蹭蹭,侧目可见雪白的脖颈,柔软的手握紧了他放在腰间的手。

“……”

明台张了张嘴,未来及出声……

“哎我扣还没系呢!”

伴随一声惊呼,怀里的人倏地滑出去,他略显茫然地拉着系带,另一头已是“咔嚓”,定格了他们滑稽的婚纱照。


之后照相馆充满他们三方的声音:

“不是让你先别拍?!”

“没事组长,洗出来就好看了!”

“哎呀,那真的能好嘛……”


后来,明台想起当时没说出的话,如果出声,一定会不可思议吓到自己,“曼丽……”他想低声叫一叫她的名字。



“于曼丽,于曼丽!”

在黔阳军校,明台一天能叫八百遍,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个好搭档。


舞会上,手枪抵着她的腰窝,附在耳边质问道:“生死搭档,就是你生我死?”从此命运把他们牢牢绑在一起。


昔日戏言身后事,今朝都到眼前来。

他恼怒不甘的一句话,她真的用生命践行:你生我死。


面粉厂房极静,牙齿打战,腿或许也抖,因为他在用力按着膝盖,有那么一时,真的想和她一起死。


乱石坟岗,周围红灯乱闪,枪声不绝,明台奋力铲挖着,这就是他的坟墓,和于曼丽的坟墓。


我的兄弟死了,我的半条命丢了,我还怎么活?

提前烧点纸钱吧,给大家,也给自己。他咬着牙想。


暗夜一声枪响,予他以新生,明台有两个好哥哥,把他从生死线上救回来,奔赴新的战场。

而那一抔土,掩埋了他的老师与战友。


太远了,在湖南的日子,无论是上海,亦或是北平,都离得太遥远了……

梦里的湘音小调再吹不到身边。



于曼丽跪在他眼前,如花的容颜哭得颤巍巍,像半枯萎花瓣上将落的露珠,“我是一个这样的人,我还能奢求什么……”

你是个什么样的人!明台在心里咆哮,十里洋场醉生梦死的,金尊玉贵懵懵懂懂的,哪个能比得过你!


当时只道是寻常,毕竟他们那时都活着。

而那时,他心里有病,什么也没说出口。

绣着“锦瑟”的锦囊让他粗心大意丢了,丢在替程小姐折梅的路上,丢在与曼丽分别后的一刻钟里。


说来怪的很,当听到程小姐说,白娘娘可以为爱人移山填海时,他心头先想到的是于曼丽……

……可能他和程也不是很般配。



“人生实难,死如之何。”

渐渐,窗边看书刺绣的忧郁女子多了些笑容……

“明台?明台!”躁动的小年轻,没一时安分,她不是管明台,就是在找明台的路上。

“谢谢明少带我来上海看花花世界。”她在车站扬起笑脸调侃道。


后来……她开始哭……在很多他看不见的地方……


“我不怕死……我怕再也见不到你。”城墙上,惊涛拍崖,紧紧抱住她,希冀多给她一点力量。

明台想:自己也是不怕死的,只是,总想着你,也叫人难熬……


绣在素帕的花,穿在身上的绚丽华服,化成黄土里不灭的一缕沁香,她最终满身零落,在他心上踏下一串小小的脚印,来过又去。可是他还活着……一生忘不掉。


明台,又或许崔中石,把照片放回心口,踏着积雪,孤寂地去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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